什么是当下的城市人文?| 首届三联人文城市奖
当下,中国城市化率已经超过60%。从物理城市,到数字城市,我们已经面临着一个塑造人文城市的未来。4月8日晚,“重建联结”2020三联人文城市奖颁奖典礼在成都举行。围绕人文、创新、公共、美学四大维度,奖项设置了五个子项。在28位提名人提交的115个项目中,十位评审团成员选出26个入围项目,再由七人组成的终身团选出五个最终获奖者。
当天下午,三联人文城市论坛上,张永和、西川、李翔宁、姜宇辉、王澍、马伯庸、周榕、隋建国等八位嘉宾也从人文、创新、公共、美学四个关键词进行了主题分享。
期间,《城市中国》作为受邀媒体,专访了此次奖项提名人之一、南京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鲁安东。
城市中国=UC
鲁安东=鲁
UC:您提名的五个项目里,有三个入围,一个最终获奖。简单谈谈您提名的理由。
鲁:总的来说,我提名项目,首先关心它们的模式。一次建造、设计的行动,是有潜力的、代表了未来发展的方向,还是走向尽头的。
首先,上海永嘉路口袋广场。我觉得口袋广场/公园这个事情很重要,是当下城市更新比较新的现象,在城市中见缝插针,利用冗余的土地,提供高品质的社区空间。永嘉路这个项目,设计语言很新颖,结构形式有幽默感。
第二,黄浦江东岸望江驿。在滨江地带造好的公建和景观,对我来说很正常,但驿站不一样。望江驿有22个,是一个体系化、可复制、迅速建造的设施,我觉得这是人文城市应当推广的。虽然一个驿站很便宜、规模很小,但驿站比一个公建更重要。几十平米就能支撑一种新的城市使用方式,就不需要几千几万平米。我们今天还需要推广花很多钱盖大公建的模式吗?城市还需要那么多建筑吗?
永嘉路口袋广场
东岸望江驿
第三,景德镇陶溪川文创街区,我提名它不是因为其中的博物馆,而是我亲身体验了大学生在那贩卖瓷器的夜市,让我挺感动。我相信这是当地的学生群体真正能参与进来的,因为场地租赁价格足够便宜,这个模式非常好,我推荐这个模式。
第四,连州摄影博物馆。我提名一个建筑物在地显得不那么突出的项目。这个房子不像个房子,倒像是一个立体的工厂,和连州老城形成了多维度的联系,和老城的肌理融合的比较好。
第五,尚村·竹蓬乡堂。我觉得在乡村里做的像乡村,很兼容的空间,对于好的设计师一点都不难。但是在这里面能不能做一个不太乡村的,但是在更深的原则层面,可持续性、社区性上跟乡村是兼容的?竹蓬乡堂可能是一种路径。
陶溪川文创街区
连州摄影博物馆
尚村·竹蓬乡堂
UC:您怎么评价这次人文城市奖的评选?
鲁:奖项在大的方面上我全力支持,它针对当前以地产、政绩主导的城市开发、更新中缺乏人文,缺少以人为本的现象,有很强的时效性,也起到了疗愈的作用,最终选出来的项目都挺有新意。但是作为人文城市奖,应当有意识地站在全人类的一个高度,去提出自己的一些理念和价值。
首先,我认为今天中国应该要超越对于好建筑、好房子的呼吁。奖项应该导向一个大家对于建筑的反思,对于建筑不应该作为城市核心的反思。从提名团、评审团到终身团,我感觉建筑师还是太多了。所以项目基本还是以好房子为主,这个批判性不太够。我们要回到城市,建筑是营造人文环境的物质干预之一,但不是唯一的。
第二,中国到了当前这个时间节点,应当讨论对于全人类承担的使命,人类的未来。当前人类公共领域面临的一些新的议题,包括数字技术对于在城市空间中生存,带来人和城市,和他人关系的变化,以及由此带来的新的建筑类型、空间类型,新的建筑实践模式的产生。这些事情是有可能在中国先发生的,是中国下一步城市建设和人居环境塑造,去引领和定义的事情。我们的奖是否承担着去支持、孵化,和促进这些事在中国发生?
人类下一步面临的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?疫情以来,很明显,最大的问题还是技术化生存,这是必须被关怀的。人和其他新的超越人的生命体在大的生态系统里共存,未来的城市作为地球的一种自然地貌……在这样一些新的认知框架之下,去思考什么是城市,城市的价值。
因此,评奖只是第一步。下一步,这些项目拿出来是要被讨论的,需要深度的讨论。之后的第二届,第三届,希望有更多的科学家、人文学者和社会工作者参与进来,共同讨论面向未来的、全新的类型和模式。
UC:中国的城市化到了今天,需要建立一种怎样的都市人文?
鲁:我们现在对城市人文的理解有点狭隘了,更多还是偏精英化的,人文乡愁式的。现在的人文城市大多还是一种愉快的守旧。对于过去的人和人格的怀恋,蔓延在人文城市背后。就算我们去关注城中村、乡建,这种自上而下的看本身就是精英化。
人文城市核心是什么?是人跟城市的关系,情感的、美学的、使用的。这个关系在今天正在由于技术支撑的信息、表达、反馈系统,发生根本的变化。不是说城市变成文化的容器,大家体验文化,这是很原始的基于文旅的认识,不是当代的、当下的人文城市。
我个人认为当下比历史的延续更重要,当下不是说回避历史,而是说历史构成当下。重要的不是当下有没有人文,而是如何以人文的方式来处理当下。我们处在时间的剧烈变化段,学者、设计师还是媒体的使命是什么?是要正视这个变化,让这些变化变得可见,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、适应,在变化中找到创造力。
处理这个关系,就不是把人文当故事,人文的本质是回到人本身。人跟世界的感受,交换,发生关系的能力在戏剧性变化。技术拓展了人的范畴和能力本身,技术就是人的延伸。人文的人在变,文也要跟着人变。
新的数字技术会带来的全新的空间创新类型,一定会带来建筑层面的挑战。比如,今天我们去到很多建筑,是先在app上找,看到很多室内场景。这时候建筑的外立面就没意义了,传统意义上建筑立面和内部的关系被翻转过来。如果这个建筑更多的信息是内部空间通过网红打卡式被看见,那内部空间是不是才是外立面呢?
长沙超级文和友
网红的建筑,就是传播的逻辑,已经优于建造的逻辑。但网红建筑不对吗?这是未来城市动员的力量。今天让人沿着大街走,欣赏外立面,已经很小众。这是城市中真实的在发生的变化。人文城市是不可能脱离和技术化的关系,来说人文。就像室内比外立面更重要,这就是新的技术条件下,传播逻辑对于建造逻辑的改变。
我个人很喜欢赫尔佐格与德梅隆设计的慕尼黑安联球场,充气的外立面,颜色可以随时改变,构造粗糙没关系,但是沟通了比赛和城市的关注度。这种创新我觉得远高于建筑细节,空间品质好不好,因为是个范式层面的创新。我们要寻找这种东西,这是未来的。
慕尼黑安联球场(Source/giphy.com)
UC:新冠大流行,公共空间、公共性问题越来越多被讨论。您怎么理解当下的公共空间?
鲁:我认为,在当下理解公共,必须回归到个体。今天的一系列数字技术,使得个体前所未有地以个体的方式,在公共领域中被感知,表达,寻求反馈。我们常说的公共空间,还是来自西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观念,那时候个体在公共空间中还没有充分的表达渠道,所以更多讨论群体、分布、区域、流线。这些本质上都是牺牲个体性为代价的。在当下,脱离了对个体层面,针对性的设计来讨论公共空间,都是不可持续的。具体而言,今天讨论公共空间,不讨论手机应用,还有意义吗?
在建筑层面,我们如何想象一个建筑、空间,它的变化是由我的行动造成的,我的行动改变了空间?个体参与到建筑的过程,传感器完成了人和空间的反馈机制。这种设计是当下的,是一种新的范式。建筑还不能反馈个体的时候,要通过象征、美好的空间来表意。今天已经有了足够的数字技术,完全可以让每个个体参与到意义的建构。所以内部空间美不美,结构好不好看已经不是核心问题,让建筑回应每个人的行动,是更高级的一种设计,是面向未来的公共空间应当做的。这也需要建筑师去兼容、合作,甚至让渡一部分权力给其他技术和专业。公共空间的未来,是物质环境、建成环境抵达个体的肉身和心灵的能力。
■ 三联人文城市奖最终获奖名单(按颁奖顺序)
社区营造奖
上海社区花园系列
生态贡献奖
“绿之丘”——上海烟草公司机修仓库更新改造
城市创新奖
老西门棚户区城市更新
建筑设计奖
连州摄影博物馆
公共空间奖
西村大院
文/宋敖
文中未注明来源图片来自三联人文城市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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